希爾達挑起一邊的眉,對於這撒嬌包竟沒大呼小叫求抱抱感到非常意外。
「今天怎這麼勇敢?」她故作慢不經心地問道。
「希爾達大人,我要當個男子漢!」
「今天怎這麼勇敢?」她故作慢不經心地問道。
「希爾達大人,我要當個男子漢!」
十歲大的男孩握緊小小的拳頭,臉上神情除了堅定還是堅定:「成為男子漢就能保護她。」
不用解釋也能聽懂列斯塔話裡的那個「她」是誰。
「也行,自己的媳婦兒自己護。」希爾達讚賞地拍了拍列斯塔的腦袋。
「希爾達大人,我是要當她哥哥的,不是什麼媳婦兒。」列斯塔一臉嚴肅地糾正。
希爾達沒笑,一旁的道格拉斯沒忍住,哈哈笑了出來。
「列斯塔這麼喜歡她,還是將她留下吧。」
希爾達沒好氣地瞪了道格拉斯一眼,後者立刻只住笑意,巴結地上前摟著希爾達,「還是得看她的意思。」
「道格拉斯大人,如果我一直待她好,她會留下嗎?」
列斯塔眨巴眨巴地看著道格拉斯,問得一派天真。
「大略會。」
道格拉斯摸了摸下巴,腦中閃過「自己的媳婦自己疼」這幾字。
「那我要對她很好很好,讓她捨不得離開。」
「要對她很好很好。」道格拉斯揉了揉他的腦袋瓜子。
「我要去等她醒來!」
說風就是雨的某人撒開兩隻小腿,立刻往安置風鈞璨的房間跑去。
大廳裡只剩道格拉斯與希爾達倆人。
「你說我們會不會因為拐帶孩子被控訴呢。」
希爾達順著書籤找到剛才看到的頁數,抬頭望著道格拉斯。
「我想不會。」
道格拉斯換個姿勢,在希爾達旁的位置坐下。
他單手撐著臉,翹起了二郎腿,嘆了口氣:「我下午翻過協尋,沒有釋放出相關消息。一些匿名的尋人任務我也草草翻過,沒瞧見像她這般大的目標。」
「若她來自一般人家,自然不會用這樣的管道尋人。」
希爾達翻起了書頁。
「我們是在黃斑蛛怪的巢裡找到她的,黃斑蛛怪嗜殺,一般找到的獵物都不會留下活口,除非是要拖回巢裡當儲糧的才有可能活下來。我是在想,或許她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,只剩下她幸運被魔物拖回巢中,又被我們找到。」
希爾達充滿敷衍意味地回給道格拉斯一個單音節。
道格拉斯輕笑出聲,明白眼前的女人現在只想看書,與他交談的興趣已經降到最低點。遂留下希爾達一人在大廳,想著去瞧瞧風鈞璨的情況,拾級上樓。
比起剛回那時,風鈞璨臉上雖然還是蒼白一片,但好歹能見到些血色;上了藥被藥性影響的列斯塔則不敵睡意,趴在風鈞璨的床邊睡得很沉。
道格拉斯探了探風鈞璨的額頭,確認女娃兒沒發燒,這才安心地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列斯塔蓋著。
道格拉斯剛走,風鈞璨就醒了;他昏昏沉沉的起身,扯了被子就要下床,「砰」一聲,連著剛睡下的列斯塔陪著他一起用臉栽個狗啃泥。
客房裡的聲響頓時非常精彩。
風鈞璨倒好,摔到地上還有列斯塔墊著,他爬了起來又撞到一旁櫃角,此刻正抱著頭蹲在一旁。
列斯塔則整個人都醒了;先是摔在地上、再是被人千金墜,一旁給他備著的水盆也混亂中倒了,雖然腦子一片混亂,現下的狼狽與傷口沾水的疼,倒把列斯塔的睏意全趕走。
「沒事吧?」匆忙趕回的道格拉斯一聽這麼大聲響,立刻御風返回。
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抱著頭,懵逼的表情非常一致。
道格拉斯跟著一愣,趕緊上前把地上的風鈞璨與列斯塔撈了起來。
列斯塔還是傻的,風鈞璨倒緩過來了。
「沒、沒事。」他被道格拉斯放到床上,旁邊則坐著列斯塔。
「沒事嗎?」回神的列斯塔在風鈞璨面前揮了兩下。
「沒事。」
這回,風鈞璨便回得像個沒事人了。
「你今晚先跟列斯塔睡吧,明天再找時間清理這兒。」道格拉斯看了眼地上那片狼藉,把列斯塔往肩上放,懷裡又抱著風鈞璨,帶著兩人到列斯塔的房間。
說是列斯塔的房間,其實也就比客房多了點男孩的生活用品而已。
房裡有兩張單人床,只是其中之一堆了些雜物;羊皮紙、筆、還有些玩具似的小東西。
「列斯塔,把這些東西先收好。」道格拉斯先把風鈞璨放下,對還在肩上的列斯塔說。
「好的道格拉斯大人。」
列斯塔下來後,一件件將床上的物件往身上的儲物戒指裡收。
風鈞璨還是第一次看見儲物戒指,稀奇得無法移開視線,呆呆的張大嘴巴看著列斯塔收拾東西。
「怎麼了?」
正準備就寢的希爾達看了列斯塔房門開著,好奇地走了過來。
「他倆把水盆弄倒了,現在客房不能睡,我讓她先和列斯塔睡一晚。」
希爾達點點頭,附和道:「也只能這樣。」
夜深,道格拉斯與希爾達安置好風鈞璨與列斯塔後也雙雙回房準備就寢。
兩張並排的床鋪中間隔了一條床頭櫃寬的走道,風鈞璨將棉被蓋在臉上,盯著天花板無法入睡。
嚴格說來,這還是他穿越後的第一天,在異世界的第一個夜晚,怎麼想都是會失眠的;至少風鈞璨看過那些穿越文穿越漫畫的都是這樣演的。
可事實總是殘酷地賞你一巴掌,本以為自己會傷春悲秋到睡不著的風鈞璨呼呼大睡,醒來還是因為他睡姿太差從床上滾到地把自己摔醒的。
不知怎地風鈞璨腦中閃過母神說他神經大條的畫面,他無奈地揉了自己眉心。
一旁列斯塔的床位已經空空如也,顯然是早早起床又離開臥房到樓下大廳。
風鈞璨撿起地上的棉被,工工整整地摺好後也下樓去了。
大廳只有列斯塔一人在翻看繪本,他看得津津有味並沒發現風鈞璨已經下來。
一直到風鈞璨離他只有幾尺距離的時候,列斯塔才因聽到腳步聲而把頭抬起。
「希爾達大人把妳的早餐放在桌上。」
列斯塔放下手裡的東西,麻利地跳下沙發,領著風鈞璨到飯廳拿希爾達準備好的麵包與飲料。
倆人入座,風鈞璨撕了一口麵包塞進嘴裡,順口問:「道格拉斯與希爾達……大人呢?」提到他倆人,風鈞璨猶豫了會兒決定也跟著列斯塔這麼喊。畢竟他不確定這是不是這裡的基本禮貌或者被規定的稱呼法,小心點總沒錯。
「道格拉斯大人與希爾達大人去鎮壓魔物,印象中今天的區域在森林中心,他們說今天會晚點回來,讓我們兩個別亂跑。」
「喔……嗯。」
風鈞璨點點頭。
誰知道道格拉斯倆人的「晚點回來」非常晚,在風鈞璨與列斯塔正想離開法師高塔尋他倆時,消失三天的道格拉斯與希爾達一塊回來了。
希爾達的狀況看起來還好,道格拉斯卻看來有些心浮氣躁,他身上帶著傷,繃帶纏在他的腰上,厚厚地一圈。
「這幾天我跟希爾達在家陪著你們兩個,下周我們才會去掃最後一個區域。」
在沙發落坐,道格拉斯笑咪咪地對列斯塔與風鈞璨兩人說道。
列斯塔立刻在客廳中又跳又笑地說著「好耶!」,風鈞璨則多看了道格拉斯腰際一眼。
注意到風鈞璨打探的視線,道格拉斯搔了搔臉:「這個傷不深,就是看起來誇張了點。」
希爾達沒有說話,但風鈞璨看見她離開前用眼刀狠狠剜了道格拉斯一刀,顯然就是「我聽你在唬爛」的意思。
「不過可能要麻煩你與列斯塔先住在一起,過幾天會有幫手過來,也是住在這棟法師高塔,房間不是很充足。」
「好。」風鈞璨點點頭。
雖然外表是個軟妮子,但他內心是個百分百的漢子,跟個小男孩睡一起一點糾葛也沒有。
列斯塔卻有些動搖。
「道格拉斯大人,希爾達大人不是說不能與女孩子同寢嗎?」
他有些緊張地問道。
「唔,希爾達也說沒有問題啦。」
道格拉斯拍了拍列斯塔的腦袋。
關於這件事情,道格拉斯與希爾達又另外是兩種想法。
希爾達算是認了列斯塔準備開發自己的媳婦自己疼路線,作為指導教授,她也贊同伴侶從小培養比較好。既然自家學徒看上這一個,那她就順水推舟吧!
道格拉斯沒想這麼遠,在他看來這就是十歲與七歲的正太蘿莉睡在一塊,這倆人這年紀,不太可能發生什麼邪惡的事情。
「好、好吧。」
列斯塔絞著手指,扭扭捏捏地答應了。
風鈞璨看了旁邊的小男孩一眼,突然覺得自己比他更像個男子漢,內心默默替自己這身蘿莉皮揩了一把其實並不存在的眼淚。
那個晚上,列斯塔在床上輾轉反側;風鈞璨倒是一沾床沒多久就傳來細細的打呼聲。
隔天風鈞璨神清氣爽地起個大早,列斯塔則一直拖到晌午才起床,大廳裡見到他時,還能看見他雙眼下發青的痕跡。
道格拉斯就坐在風鈞璨對角的位置,手上正翻著植物圖鑑。
一看列斯塔這慘樣便彎了嘴角,喊列斯塔到自己身旁坐下。
列斯塔嘟著嘴,先是瞥了風鈞璨一眼,像責怪他的沒心沒肺,這才一臉委屈小媳婦樣地坐到道格拉斯身旁。
風鈞璨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,還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這個世界的男女除非互為伴侶,否則就算是親兄妹,也是很少睡在同一間房裡。更久之後,才發現當年希爾達打得「好主意」是什麼。
但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。
剛過午飯時間,法師高塔來了客人。
來人是名年輕男子,有著一頭棕色的自然捲短髮,膚色是健康的蜜色;他眨著椰褐色的雙眸與道格拉斯勾肩搭備,眉眼間都是笑。
「涅爾,真難得看你有自己吞不下來的任務!這簡直比看見克萊門特的詠歎開花還難。」
「你這烏鴉嘴。」
道格拉斯滿頭黑線,扶額瞪了男人一眼。
「別老烏鴉嘴烏鴉嘴喊我,言靈會實現你的願望哦。」
「就說你烏鴉嘴,魔物森林第六區有克萊門特的詠嘆--快開花那種。」
「……我就說你們少喊我烏鴉嘴。」
「克萊門特的詠嘆……那是什麼?」
風鈞璨附耳問著列斯塔,列斯塔呆呆地搖著頭。
「唉唷,涅爾你們家也有這麼認真的孩子啊!」
他的聲音算小,道格拉斯沒聽見,但勾搭著道格拉斯那男人卻聽得清清楚楚。
「你又偷聽誰講話?」
道格拉斯無言地問道,顯然這位是個慣犯而非初犯。
「那個金髮的小姑娘。」
他指了指一臉莫名其妙的風鈞璨。
「記好啦,本大爺名為莫索尼克,克萊門特的詠嘆是能孕育魔物的植物,它以魔物的血肉為食,需要將近千年的時間生長,開花之際將是整株植物最脆弱也最強大的時刻,克萊門特的詠嘆會失去所有的防護,並且聚集高濃度的光闇元素在附近,嗜光闇元素的魔物會受到吸引而聚集在那兒,接著引發大量的殺戮;魔物與魔物之間的弱肉強食,還有魔物與魔物間爭搶克萊門特的詠嘆。如果花苞在這時候被魔物嗑了就嗑了,這千年來的努力收工,吃掉花苞那隻魔物會突然變得非常強大與麻煩。如果魔物沒吃到花苞,讓花開那就更麻煩了,克萊門特的詠嘆會孕育出魔的眷族,魔是一種生存在地獄深淵的生物,出生當下會要吸收大量養分,克萊門特的詠嘆就是為了儲備『養分』才會聚集光闇元素吸引魔物靠近。如果『魔』並未回歸『地獄深淵』,為了成長與生存的魔會席擊人類的村莊,以人與魔物為食,直到累積足夠的力量撕開破碎虛空為止。」
「人要吃多少才夠?」
聽完莫索尼克的解釋,風鈞璨冒出的第一個問題令人絕倒。
「我也不知道欸,不過,如果不管魔的屠村,據說要吃掉上萬人才夠;如果有派法師與賢者去徵討,那大概再多吃幾個大魔導士,那些魔就會拍拍屁股撕裂虛空回家去了。」
「欸?」
這說法也太奇葩,講得好像大魔導士是儲備糧食似地,大白菜嗎?
「目前沒看過討伐成功過的案例,不過,倒是常有發布任務討伐,最後魔吃了幾個法師賢者打個飽嗝離開的狀況。」
莫索尼克清了清喉嚨。
「尼克你少講這些五四三給我家孩子聽。」
道格拉斯無言地用手摀住男人的嘴,「孩子們,跟尼克大人打個招呼就去書房玩耍。」
「尼克大人好。」
「尼克大人好!」
列斯塔與風鈞璨從善如流。
第二名道格拉斯找來的幫手是在近晚時到的,來人是名穿著黑色緊身長裙的雪白女子,她有著瓷器般光滑白晰的肌膚,淺灰色的眸子與淺金色的長髮。
「副隊長、尼克,好久不見。」
「嗨,蕾貝卡。」尼克與她打招呼。
「別再喊我副隊長,都多久的事情。」
「希爾達大人,好久不見。」蕾貝卡依序向著見到的人打招呼,希爾達放下手裡的事情,招呼她進門來。
「我上回到礦石之城作任務,這副耳墜是給妳的伴手禮。」她與希爾達並肩走進大廳,才落座便從自己的儲物空間拿出一副冰結晶狀的耳墜給希爾達。
「我也有東西要給妳,但東西留在凡克立姆鎮的法師高塔,下回拜訪妳時我再帶去。」
女人倆一講到飾品便直接聊開,風鈞璨看著那倆人都是冷冰冰的氣質,氣氛卻熱火朝天,只覺得矛盾與和諧都在那個愉快的角落上演。
他對男人間的話題沒有興趣,他們正在討論那什麼克萊門特的詠嘆。
對女人的話題更沒興趣,她們正在討論蕾貝卡帶來的那對耳墜子。
列斯塔早早往書房鑽,就剩風鈞璨一人無聊地在沙發上坐著,對著書架數精裝書的數量。
大人們聊天沒有多久,不約而同地將話柄轉向風鈞璨的方向。
「涅爾,話說這個小女孩是你跟希爾達誰的徒弟?」
尼克開了第一砲。
風鈞璨突然覺得列斯塔很英明,他也該跟著列斯塔往書房鑽而非待在這邊等著當話題。
「呃,哈哈。」對此,道格拉斯抱以苦笑。
「這是我們在掃蕩第四區時在魔物巢穴裡找到的生還者,不是徒弟。」希爾達解釋道。
「哦?」尼克挑起一邊眉毛,「我看她和列斯塔特別要好,還以為是你倆誰的徒弟。」
「列斯塔跟誰都特別要好。」蕾貝卡撐著臉,斜斜地靠在沙發旁的几子上。
「這麼說也是。」尼克想了想列斯塔那見誰都要抱的模樣,點了點頭。
風鈞璨看著尼克的臉,尤其注意男人說話時開闔的雙唇,這就跟過年時那些來拜年的長輩一個樣子。
他有預感,再不逃就晚了:「我尿急,忍不住了!」
於是風鈞璨用了穿越後的第一次尿盾成功逃跑。
道格拉斯找來的幫手剛好用一周的時間到齊,隔日他們一早便到格雷維茲森林去鎮壓第六區異常的魔物暴動。
直到隔天天剛要亮時,一行人才風塵僕僕地回來。
道格拉斯的傷看來比上次離開時要重,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掛點彩。
風鈞璨與列斯塔就蹲在玄關口等他們回來,列斯塔等不住,靠著牆壁就睡了。
只剩下風鈞璨一人還堅守崗位,勉強地張著痠脹的眼睛等著門開。
「你們在等我們回來嗎?」道格拉斯看著門口一歪一倒的兩個孩子,問著風鈞璨時目光帶著一點亮。
風鈞璨點了點頭。
「那我再問一次,你願意成為我的學徒嗎?」
猶豫片刻,風鈞璨復又點了點頭。
其實那時太累,他沒多想,任何問題都只想盲目地點頭。
風鈞璨在道格拉斯的懷抱中,正式將自己送上法師的道路。
「睡著了。」
希爾達看著點頭片刻後,緩緩闔上眼睛的風鈞璨。
道格拉斯一手抱著一個孩子,彷彿身上傷都不會痛似地爬上階梯,「我先送他們回房。」
「副隊長他身上不痛麼?」黑髮男子遲疑地指著道格拉斯的背影。
「……你看他傷口裂開了。」蜜柑色短髮的女人拍了自己額頭一下。
「哇靠!滲血了!涅爾!」尼克看著道格拉斯背後的血跡擴大,衝上前去搶了一個孩子下來,「搶啥搶?傷口裂開不痛是不是!列斯塔我幫你抱!」
尼克雙手抱著睡得香的列斯塔,雙手抖得很勉強。
有練過的就是不一樣。
眾人在後頭無言地看著後背滲血卻單手扛蘿莉的道格拉斯,與身上只有點小擦傷卻抱著列斯塔手抖得要命的尼克,動作非常一致地撇過頭不想看。
風鈞璨正式有了位導師大人。
不用解釋也能聽懂列斯塔話裡的那個「她」是誰。
「也行,自己的媳婦兒自己護。」希爾達讚賞地拍了拍列斯塔的腦袋。
「希爾達大人,我是要當她哥哥的,不是什麼媳婦兒。」列斯塔一臉嚴肅地糾正。
希爾達沒笑,一旁的道格拉斯沒忍住,哈哈笑了出來。
「列斯塔這麼喜歡她,還是將她留下吧。」
希爾達沒好氣地瞪了道格拉斯一眼,後者立刻只住笑意,巴結地上前摟著希爾達,「還是得看她的意思。」
「道格拉斯大人,如果我一直待她好,她會留下嗎?」
列斯塔眨巴眨巴地看著道格拉斯,問得一派天真。
「大略會。」
道格拉斯摸了摸下巴,腦中閃過「自己的媳婦自己疼」這幾字。
「那我要對她很好很好,讓她捨不得離開。」
「要對她很好很好。」道格拉斯揉了揉他的腦袋瓜子。
「我要去等她醒來!」
說風就是雨的某人撒開兩隻小腿,立刻往安置風鈞璨的房間跑去。
大廳裡只剩道格拉斯與希爾達倆人。
「你說我們會不會因為拐帶孩子被控訴呢。」
希爾達順著書籤找到剛才看到的頁數,抬頭望著道格拉斯。
「我想不會。」
道格拉斯換個姿勢,在希爾達旁的位置坐下。
他單手撐著臉,翹起了二郎腿,嘆了口氣:「我下午翻過協尋,沒有釋放出相關消息。一些匿名的尋人任務我也草草翻過,沒瞧見像她這般大的目標。」
「若她來自一般人家,自然不會用這樣的管道尋人。」
希爾達翻起了書頁。
「我們是在黃斑蛛怪的巢裡找到她的,黃斑蛛怪嗜殺,一般找到的獵物都不會留下活口,除非是要拖回巢裡當儲糧的才有可能活下來。我是在想,或許她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,只剩下她幸運被魔物拖回巢中,又被我們找到。」
希爾達充滿敷衍意味地回給道格拉斯一個單音節。
道格拉斯輕笑出聲,明白眼前的女人現在只想看書,與他交談的興趣已經降到最低點。遂留下希爾達一人在大廳,想著去瞧瞧風鈞璨的情況,拾級上樓。
比起剛回那時,風鈞璨臉上雖然還是蒼白一片,但好歹能見到些血色;上了藥被藥性影響的列斯塔則不敵睡意,趴在風鈞璨的床邊睡得很沉。
道格拉斯探了探風鈞璨的額頭,確認女娃兒沒發燒,這才安心地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列斯塔蓋著。
道格拉斯剛走,風鈞璨就醒了;他昏昏沉沉的起身,扯了被子就要下床,「砰」一聲,連著剛睡下的列斯塔陪著他一起用臉栽個狗啃泥。
客房裡的聲響頓時非常精彩。
風鈞璨倒好,摔到地上還有列斯塔墊著,他爬了起來又撞到一旁櫃角,此刻正抱著頭蹲在一旁。
列斯塔則整個人都醒了;先是摔在地上、再是被人千金墜,一旁給他備著的水盆也混亂中倒了,雖然腦子一片混亂,現下的狼狽與傷口沾水的疼,倒把列斯塔的睏意全趕走。
「沒事吧?」匆忙趕回的道格拉斯一聽這麼大聲響,立刻御風返回。
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抱著頭,懵逼的表情非常一致。
道格拉斯跟著一愣,趕緊上前把地上的風鈞璨與列斯塔撈了起來。
列斯塔還是傻的,風鈞璨倒緩過來了。
「沒、沒事。」他被道格拉斯放到床上,旁邊則坐著列斯塔。
「沒事嗎?」回神的列斯塔在風鈞璨面前揮了兩下。
「沒事。」
這回,風鈞璨便回得像個沒事人了。
「你今晚先跟列斯塔睡吧,明天再找時間清理這兒。」道格拉斯看了眼地上那片狼藉,把列斯塔往肩上放,懷裡又抱著風鈞璨,帶著兩人到列斯塔的房間。
說是列斯塔的房間,其實也就比客房多了點男孩的生活用品而已。
房裡有兩張單人床,只是其中之一堆了些雜物;羊皮紙、筆、還有些玩具似的小東西。
「列斯塔,把這些東西先收好。」道格拉斯先把風鈞璨放下,對還在肩上的列斯塔說。
「好的道格拉斯大人。」
列斯塔下來後,一件件將床上的物件往身上的儲物戒指裡收。
風鈞璨還是第一次看見儲物戒指,稀奇得無法移開視線,呆呆的張大嘴巴看著列斯塔收拾東西。
「怎麼了?」
正準備就寢的希爾達看了列斯塔房門開著,好奇地走了過來。
「他倆把水盆弄倒了,現在客房不能睡,我讓她先和列斯塔睡一晚。」
希爾達點點頭,附和道:「也只能這樣。」
夜深,道格拉斯與希爾達安置好風鈞璨與列斯塔後也雙雙回房準備就寢。
兩張並排的床鋪中間隔了一條床頭櫃寬的走道,風鈞璨將棉被蓋在臉上,盯著天花板無法入睡。
嚴格說來,這還是他穿越後的第一天,在異世界的第一個夜晚,怎麼想都是會失眠的;至少風鈞璨看過那些穿越文穿越漫畫的都是這樣演的。
可事實總是殘酷地賞你一巴掌,本以為自己會傷春悲秋到睡不著的風鈞璨呼呼大睡,醒來還是因為他睡姿太差從床上滾到地把自己摔醒的。
不知怎地風鈞璨腦中閃過母神說他神經大條的畫面,他無奈地揉了自己眉心。
一旁列斯塔的床位已經空空如也,顯然是早早起床又離開臥房到樓下大廳。
風鈞璨撿起地上的棉被,工工整整地摺好後也下樓去了。
大廳只有列斯塔一人在翻看繪本,他看得津津有味並沒發現風鈞璨已經下來。
一直到風鈞璨離他只有幾尺距離的時候,列斯塔才因聽到腳步聲而把頭抬起。
「希爾達大人把妳的早餐放在桌上。」
列斯塔放下手裡的東西,麻利地跳下沙發,領著風鈞璨到飯廳拿希爾達準備好的麵包與飲料。
倆人入座,風鈞璨撕了一口麵包塞進嘴裡,順口問:「道格拉斯與希爾達……大人呢?」提到他倆人,風鈞璨猶豫了會兒決定也跟著列斯塔這麼喊。畢竟他不確定這是不是這裡的基本禮貌或者被規定的稱呼法,小心點總沒錯。
「道格拉斯大人與希爾達大人去鎮壓魔物,印象中今天的區域在森林中心,他們說今天會晚點回來,讓我們兩個別亂跑。」
「喔……嗯。」
風鈞璨點點頭。
誰知道道格拉斯倆人的「晚點回來」非常晚,在風鈞璨與列斯塔正想離開法師高塔尋他倆時,消失三天的道格拉斯與希爾達一塊回來了。
希爾達的狀況看起來還好,道格拉斯卻看來有些心浮氣躁,他身上帶著傷,繃帶纏在他的腰上,厚厚地一圈。
「這幾天我跟希爾達在家陪著你們兩個,下周我們才會去掃最後一個區域。」
在沙發落坐,道格拉斯笑咪咪地對列斯塔與風鈞璨兩人說道。
列斯塔立刻在客廳中又跳又笑地說著「好耶!」,風鈞璨則多看了道格拉斯腰際一眼。
注意到風鈞璨打探的視線,道格拉斯搔了搔臉:「這個傷不深,就是看起來誇張了點。」
希爾達沒有說話,但風鈞璨看見她離開前用眼刀狠狠剜了道格拉斯一刀,顯然就是「我聽你在唬爛」的意思。
「不過可能要麻煩你與列斯塔先住在一起,過幾天會有幫手過來,也是住在這棟法師高塔,房間不是很充足。」
「好。」風鈞璨點點頭。
雖然外表是個軟妮子,但他內心是個百分百的漢子,跟個小男孩睡一起一點糾葛也沒有。
列斯塔卻有些動搖。
「道格拉斯大人,希爾達大人不是說不能與女孩子同寢嗎?」
他有些緊張地問道。
「唔,希爾達也說沒有問題啦。」
道格拉斯拍了拍列斯塔的腦袋。
關於這件事情,道格拉斯與希爾達又另外是兩種想法。
希爾達算是認了列斯塔準備開發自己的媳婦自己疼路線,作為指導教授,她也贊同伴侶從小培養比較好。既然自家學徒看上這一個,那她就順水推舟吧!
道格拉斯沒想這麼遠,在他看來這就是十歲與七歲的正太蘿莉睡在一塊,這倆人這年紀,不太可能發生什麼邪惡的事情。
「好、好吧。」
列斯塔絞著手指,扭扭捏捏地答應了。
風鈞璨看了旁邊的小男孩一眼,突然覺得自己比他更像個男子漢,內心默默替自己這身蘿莉皮揩了一把其實並不存在的眼淚。
那個晚上,列斯塔在床上輾轉反側;風鈞璨倒是一沾床沒多久就傳來細細的打呼聲。
隔天風鈞璨神清氣爽地起個大早,列斯塔則一直拖到晌午才起床,大廳裡見到他時,還能看見他雙眼下發青的痕跡。
道格拉斯就坐在風鈞璨對角的位置,手上正翻著植物圖鑑。
一看列斯塔這慘樣便彎了嘴角,喊列斯塔到自己身旁坐下。
列斯塔嘟著嘴,先是瞥了風鈞璨一眼,像責怪他的沒心沒肺,這才一臉委屈小媳婦樣地坐到道格拉斯身旁。
風鈞璨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,還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這個世界的男女除非互為伴侶,否則就算是親兄妹,也是很少睡在同一間房裡。更久之後,才發現當年希爾達打得「好主意」是什麼。
但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。
剛過午飯時間,法師高塔來了客人。
來人是名年輕男子,有著一頭棕色的自然捲短髮,膚色是健康的蜜色;他眨著椰褐色的雙眸與道格拉斯勾肩搭備,眉眼間都是笑。
「涅爾,真難得看你有自己吞不下來的任務!這簡直比看見克萊門特的詠歎開花還難。」
「你這烏鴉嘴。」
道格拉斯滿頭黑線,扶額瞪了男人一眼。
「別老烏鴉嘴烏鴉嘴喊我,言靈會實現你的願望哦。」
「就說你烏鴉嘴,魔物森林第六區有克萊門特的詠嘆--快開花那種。」
「……我就說你們少喊我烏鴉嘴。」
「克萊門特的詠嘆……那是什麼?」
風鈞璨附耳問著列斯塔,列斯塔呆呆地搖著頭。
「唉唷,涅爾你們家也有這麼認真的孩子啊!」
他的聲音算小,道格拉斯沒聽見,但勾搭著道格拉斯那男人卻聽得清清楚楚。
「你又偷聽誰講話?」
道格拉斯無言地問道,顯然這位是個慣犯而非初犯。
「那個金髮的小姑娘。」
他指了指一臉莫名其妙的風鈞璨。
「記好啦,本大爺名為莫索尼克,克萊門特的詠嘆是能孕育魔物的植物,它以魔物的血肉為食,需要將近千年的時間生長,開花之際將是整株植物最脆弱也最強大的時刻,克萊門特的詠嘆會失去所有的防護,並且聚集高濃度的光闇元素在附近,嗜光闇元素的魔物會受到吸引而聚集在那兒,接著引發大量的殺戮;魔物與魔物之間的弱肉強食,還有魔物與魔物間爭搶克萊門特的詠嘆。如果花苞在這時候被魔物嗑了就嗑了,這千年來的努力收工,吃掉花苞那隻魔物會突然變得非常強大與麻煩。如果魔物沒吃到花苞,讓花開那就更麻煩了,克萊門特的詠嘆會孕育出魔的眷族,魔是一種生存在地獄深淵的生物,出生當下會要吸收大量養分,克萊門特的詠嘆就是為了儲備『養分』才會聚集光闇元素吸引魔物靠近。如果『魔』並未回歸『地獄深淵』,為了成長與生存的魔會席擊人類的村莊,以人與魔物為食,直到累積足夠的力量撕開破碎虛空為止。」
「人要吃多少才夠?」
聽完莫索尼克的解釋,風鈞璨冒出的第一個問題令人絕倒。
「我也不知道欸,不過,如果不管魔的屠村,據說要吃掉上萬人才夠;如果有派法師與賢者去徵討,那大概再多吃幾個大魔導士,那些魔就會拍拍屁股撕裂虛空回家去了。」
「欸?」
這說法也太奇葩,講得好像大魔導士是儲備糧食似地,大白菜嗎?
「目前沒看過討伐成功過的案例,不過,倒是常有發布任務討伐,最後魔吃了幾個法師賢者打個飽嗝離開的狀況。」
莫索尼克清了清喉嚨。
「尼克你少講這些五四三給我家孩子聽。」
道格拉斯無言地用手摀住男人的嘴,「孩子們,跟尼克大人打個招呼就去書房玩耍。」
「尼克大人好。」
「尼克大人好!」
列斯塔與風鈞璨從善如流。
第二名道格拉斯找來的幫手是在近晚時到的,來人是名穿著黑色緊身長裙的雪白女子,她有著瓷器般光滑白晰的肌膚,淺灰色的眸子與淺金色的長髮。
「副隊長、尼克,好久不見。」
「嗨,蕾貝卡。」尼克與她打招呼。
「別再喊我副隊長,都多久的事情。」
「希爾達大人,好久不見。」蕾貝卡依序向著見到的人打招呼,希爾達放下手裡的事情,招呼她進門來。
「我上回到礦石之城作任務,這副耳墜是給妳的伴手禮。」她與希爾達並肩走進大廳,才落座便從自己的儲物空間拿出一副冰結晶狀的耳墜給希爾達。
「我也有東西要給妳,但東西留在凡克立姆鎮的法師高塔,下回拜訪妳時我再帶去。」
女人倆一講到飾品便直接聊開,風鈞璨看著那倆人都是冷冰冰的氣質,氣氛卻熱火朝天,只覺得矛盾與和諧都在那個愉快的角落上演。
他對男人間的話題沒有興趣,他們正在討論那什麼克萊門特的詠嘆。
對女人的話題更沒興趣,她們正在討論蕾貝卡帶來的那對耳墜子。
列斯塔早早往書房鑽,就剩風鈞璨一人無聊地在沙發上坐著,對著書架數精裝書的數量。
大人們聊天沒有多久,不約而同地將話柄轉向風鈞璨的方向。
「涅爾,話說這個小女孩是你跟希爾達誰的徒弟?」
尼克開了第一砲。
風鈞璨突然覺得列斯塔很英明,他也該跟著列斯塔往書房鑽而非待在這邊等著當話題。
「呃,哈哈。」對此,道格拉斯抱以苦笑。
「這是我們在掃蕩第四區時在魔物巢穴裡找到的生還者,不是徒弟。」希爾達解釋道。
「哦?」尼克挑起一邊眉毛,「我看她和列斯塔特別要好,還以為是你倆誰的徒弟。」
「列斯塔跟誰都特別要好。」蕾貝卡撐著臉,斜斜地靠在沙發旁的几子上。
「這麼說也是。」尼克想了想列斯塔那見誰都要抱的模樣,點了點頭。
風鈞璨看著尼克的臉,尤其注意男人說話時開闔的雙唇,這就跟過年時那些來拜年的長輩一個樣子。
他有預感,再不逃就晚了:「我尿急,忍不住了!」
於是風鈞璨用了穿越後的第一次尿盾成功逃跑。
道格拉斯找來的幫手剛好用一周的時間到齊,隔日他們一早便到格雷維茲森林去鎮壓第六區異常的魔物暴動。
直到隔天天剛要亮時,一行人才風塵僕僕地回來。
道格拉斯的傷看來比上次離開時要重,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掛點彩。
風鈞璨與列斯塔就蹲在玄關口等他們回來,列斯塔等不住,靠著牆壁就睡了。
只剩下風鈞璨一人還堅守崗位,勉強地張著痠脹的眼睛等著門開。
「你們在等我們回來嗎?」道格拉斯看著門口一歪一倒的兩個孩子,問著風鈞璨時目光帶著一點亮。
風鈞璨點了點頭。
「那我再問一次,你願意成為我的學徒嗎?」
猶豫片刻,風鈞璨復又點了點頭。
其實那時太累,他沒多想,任何問題都只想盲目地點頭。
風鈞璨在道格拉斯的懷抱中,正式將自己送上法師的道路。
「睡著了。」
希爾達看著點頭片刻後,緩緩闔上眼睛的風鈞璨。
道格拉斯一手抱著一個孩子,彷彿身上傷都不會痛似地爬上階梯,「我先送他們回房。」
「副隊長他身上不痛麼?」黑髮男子遲疑地指著道格拉斯的背影。
「……你看他傷口裂開了。」蜜柑色短髮的女人拍了自己額頭一下。
「哇靠!滲血了!涅爾!」尼克看著道格拉斯背後的血跡擴大,衝上前去搶了一個孩子下來,「搶啥搶?傷口裂開不痛是不是!列斯塔我幫你抱!」
尼克雙手抱著睡得香的列斯塔,雙手抖得很勉強。
有練過的就是不一樣。
眾人在後頭無言地看著後背滲血卻單手扛蘿莉的道格拉斯,與身上只有點小擦傷卻抱著列斯塔手抖得要命的尼克,動作非常一致地撇過頭不想看。
風鈞璨正式有了位導師大人。